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遞給她呢?

他應該吹涼了,再給她,那樣才能讓素素大快朵頤。

他掏出手巾去河裏打濕,坐過來給素素擦嘴。

素素的嘴巴上被燙出了幾顆水泡,他的動作又輕又柔,生怕弄疼了她。虞柏舟每每給她擦一下,心裏就埋怨一下是因為自己犯蠢,才害的素素變成這樣。

素素看著柏舟翹長的睫毛,月色清輝落在他的頭頂,給他鍍上了一層淡淡的的白光,他整個人看起來溫潤爾雅,俊如謫仙。

“柏舟,我們‘嘖嘖’好不好。”素素很困難的張嘴,嘴上火辣辣的疼。

虞柏舟一點一點用打濕的手巾摁著她的嘴唇,疑惑,“‘嘖嘖’?”

素素一雙眼睛眨得天真無邪,點頭:“恩恩,就是‘嘖嘖’。”

“……什麽?”虞柏舟不明白他在說什麽。

素素“哎呀”一聲,手搭在他的肩膀上,身子朝他俯過去,紅腫的嘴貼在了虞柏舟的冰涼的臉頰上。

因為嘴疼,素素很快離開他的臉頰。

“這個就是‘嘖嘖’。”

“……素素,你跟誰學的。”

“大牛哥啊,他說他經常夢見跟牛嫂‘嘖嘖’,然後我就問他什麽是‘嘖嘖’,他起初不告訴我,今天中午吃飯的時候,他才告訴我,原來這個就是‘嘖嘖’。”

虞柏舟心裏翻騰如浪,果然不能放任素素單獨跟男人呆在一起。他的素素,都被他們給帶壞了。

“柏舟,我嘴疼。”

“那我再用涼水給你擦擦。”

“不擦了,柏舟,我嘴疼,不能‘嘖嘖’你,你‘嘖嘖’我吧。”

什麽鬼東西,所以“嘖嘖”這個詞到底是誰發明的?

虞柏舟不好掃素素的興致,咳了一聲,在素素左臉頰上吻了一吻,他吻上素素的那一刻,一張臉都紅透了。

素素覺得好甜蜜,比她吃糯米團子裏的豆沙還要甜蜜。

兩人正沈浸在他們的小溫馨中,就被一陣“哈哈哈哈”的笑聲打斷。

頃刻間,柏舟收住溫柔的目光,眼神一淩,下意識抽出腰間短劍,將素素護在了身後。

☆、31

笑聲在河岸邊蕩開,河邊空曠,那笑聲極是可怖。素素朝虞柏舟身後躲,下意識把火堆上架著的兔肉跟野雞肉取下來,藏在身後。

她就跟一只護食物的小狼崽似得,生怕來人搶了她的食物。

有三人從樹後溜出來,走在前頭的兩人捧著腹大笑,怎麽也停不下來。等那三人走近了些,素素才借著篝火的光芒看清他們的模樣。

是泡腳小分隊。

討厭,她跟柏舟的單獨相處就這樣被三人打斷。

這個三人真的是,好討厭啊!

莊牛見虞柏舟臉色不對,忙止住笑,用胳膊肘子搗了一下李大狗。蘇周站在莊牛、李大狗身後,他不知道應該怎樣面對素素跟柏舟。

以前他聽說書先生講過斷袖,今兒他頭一次見,覺著有點不可思議。他看著素素跟柏舟,心裏實在別扭。他說不出來自己心裏是個什麽感覺,他明明很排斥斷袖,可看見這兩人站在一起,卻反倒覺得登對。

這種感覺太奇怪,他開始懷疑:自己有病。

莊牛跟李大狗觀念倒是開放的很,莊牛看著素素跟柏舟,說:“老大,素爺,你們放心,俺們絕對不會告訴別人!只是你們也太不厚道,素爺生辰,怎麽也不叫俺們?”

“為什麽要叫你們?”素素將腦袋從虞柏舟身後探出來,奇怪的看著莊牛。

如果叫了他們,兔肉和野雞根本不夠分!最重要一點,有他們在,她就不能跟柏舟“嘖嘖”。

李大狗打量著素素跟柏舟,搓搓手嘿嘿一笑:“我以前只聽說書的講過斷袖,沒想到今個兒見到活的了!”

素素也經常跟柏舟去茶樓聽書,自然知道“斷袖”是什麽意思。她覺得這個詞對柏舟是侮辱,她容忍不了別人誤會柏舟,她哼了一聲憤憤道:“大狗!你再胡說我打你!柏舟才不是斷袖!柏舟他只喜歡我!”

“他喜歡你這個男人,可不就是斷袖?我們剛才躲在樹後啥都看見了。”

“不是!我不是男人!柏舟才不是斷袖!我是女人!”

“素素!”虞柏舟蹙眉拉住她,讓她閉嘴。

“哈哈哈哈大牛,素爺說他是女人!”

“俺聽見了!俺也是女人!”

“對,我們今晚都是女人!”

素素滿肚子火氣,在原地氣得直跺腳,她氣昏了頭,拿著手上的兔腿跟野雞朝著李大狗莊牛砸了過去,“我真的是女孩子!”

“哎呦,我的腦袋。”李大狗接住素素砸過來的野雞,兩眼放光。

“哎呦,俺的胸,這兔子好生肥實,謝謝素爺打賞!小女子這廂有禮了!”莊牛拿著兔腿學著女人的樣子,對著素素福了福身。

“你們給我嚴肅點!”素素攥緊兩只小拳頭,已是怒火中燒。虞柏舟想去拉素素,卻被素素大力甩開,往後退了幾步。

素素生氣了,而且很生氣。

莊牛跟李大狗還沒有意識到自己的危險,他們還以為素素那句“我是女人”是在跟他們開玩笑。莊牛捧著烤兔肉,還沒反應過來,雙腳便騰空而起。

等他反應過來的時候,素素已經將身高八尺的他舉過頭頂,扔沙袋似得“噗通”一聲給扔進了河裏。

莊牛抱著烤兔肉在河水裏一陣沈浮,憋了一口氣,好一會才抱著烤兔肉爬上了河。現在已是葭月,夜裏河水冰涼刺骨,莊牛哆哆嗦嗦爬上岸,趕緊跑到火堆旁烤火。

扔完莊牛,素素扭過頭目光鎖定李大狗。捏著拳頭,滿滿朝他逼近。

看見素素發狠,李大狗忒沒骨氣的跑到柏舟身後,拽住柏舟的胳膊,“老大救我。”

柏舟狠心將他甩開,冷冷道:“不救。”

從河裏爬上來的莊牛看著李大狗,“過程很輕松,飛一般的感覺。”

李大狗欲哭無淚,竟然躲不過,他只好站直身體立在原地,等著素素把他舉起來,扔河裏。理想很美好,現實太殘酷,素素撩起袖子,對著他屁股一踹,將他給踹進了河裏。

比起被踹,他更期待自己被舉起來,扔出去,體驗一下“飛一般”的滋味兒。

素素收拾完這兩人,心裏可算暢快了些。

等李大狗從水裏爬上來,虞柏舟往火堆了添了把幹柴,對他們說:“今夜之事你們不可告知第六人。”

莊牛看了眼小眼神淩厲的素素,齊齊點頭:“自然,自然,你兩要是出了事,俺們三個跟誰混啊?俺們也沒嘲笑你們的意思,俺祝你們白頭到老,早生……早日在一起。”

他差點將“早生貴子”這個詞語脫口而出,他想:兩個大男人生什麽子啊,這句話說出來不正好戳了柏舟素素的痛處麽?

李大狗也道:“祝素爺老大白頭偕老。”

蘇周一直不說話,兩個男人如何能白頭到老?

幾人圍坐在大石頭上,說了一些掏心窩子的話。蘇周說:“老大,素爺,雖然我接受不了你們斷袖,但我絕不反對你們!柏舟兄弟依舊是我老大,蘇素兄弟依然是我們的素爺!”小少年語氣認真,滿臉倔強。

素素瞪了蘇周一眼,攥緊肉呼呼的拳頭沖著他揮了揮:“你再說柏舟是斷袖,我揍你哦!”

蘇周怕挨打,索性抿嘴不再說話。

他崇拜的素爺,咋這麽不講理呢?明明就是斷袖好不好!敢斷袖不敢承認,真不是個爺們。

他鄙視的眼神被素素看穿,素素撿了顆石頭砸在他膝蓋上,“爺我……不,本姑娘我不是男人,柏舟不是斷袖!”

蘇周緊緊抿著嘴,一句話也不說,他那副表情顯然是不信的。

跟莊牛李大狗大聲咋呼比起來,蘇周的悶不做聲更讓素素窩火。蘇周不作聲,她又不能反駁,也不能找借口揍他,真是急死她了。

虞柏舟見素素氣得直發抖,順著她的脊背拍了拍,對他們三人說:“我和素素一直拿你們當兄弟,信你們。在軍營裏,沒有哪個士兵不想做出一番成就,我跟素素不例外,我相信你們也不例外。在軍營裏單槍匹馬做不成大事,若我們齊心協力,不說一個苗柒,就是超越李意李將軍也指日可待。”

柏舟說的一臉認真,素素也蹙著小眉頭,捧著小臉點點頭道:“對!我們是要當將軍的人!”

莊牛:“……”

李大狗:“……”

蘇周:“……”

素素見他們不說話,撅著紅腫的嘴巴,艱難地張嘴說道:“你們怎麽了?不想當大將軍啊?大牛哥你不想讓牛嫂當將軍夫人啊?大狗哥你不想娶翠翠啦?阿周你不想娶公主了?”

蘇周一臉委屈:“我啥時候說要娶公主了!”

素素哼哼唧唧:“你前天晚上做夢說的,別裝了,平日屬你最老實,可你晚上做的夢,指不定比莊牛的‘嘖嘖’還羞人!”

“……”蘇周被她的話嗆住,他晚上說了什麽夢話,他自己哪兒知道?

也不知道素素是瞎編的還是胡謅的。

莊牛應了一聲:“老大,雖然俺們平時開玩笑說要當將軍吧……可我們都覺得不太現實,不說將軍,俺當個苗柒那種管一百個人的都伯就行了。”

李大狗也點點頭:“我隨大牛,當個都伯就成了,哪裏還奢望當什麽將軍?”

“你們太沒志氣了!”素素恨鐵不成鋼。

虞柏舟掃了眼他們,淡淡道:“你們認為自己,比起苗柒如何?”

三人一致回答:“比起那個欺軟怕硬的孬種,我們可比他強多了。”

虞柏舟點點頭:“都伯之上有都尉,都尉之上有將軍。將軍又分三五九等,以大將軍為首,李將軍、衛將軍為輔,排在末尾的雜號將軍也都是些勇猛無謀之輩。莊牛力大,勇猛之力非常人所能比擬,戰場上正是需要你這種勇猛之將。李大狗善變靈活,用兵之道也講究靈活,軍中不可缺少你這種活力之將。蘇周平日話雖不多,武力又比不得壯牛,但心思縝密,假以時日方成大器。”

“若你們想埋沒自己,糟蹋自己,我不阻攔,任由你們在軍中得過且過,被人欺壓。”他頓了頓又說,“你們可知道在神箭營為何無人敢欺負你們?”

莊牛看了眼素素,回答:“因為有素爺罩著。”

“軍中本就是個弱肉強食的地方,要想變強,得想方設法往上面爬。”

三人聽了柏舟一席話,紛紛在心裏感嘆:原來我這麽有用?

三人被虞柏舟一席話說得熱血沸騰,不同於平日裏跟素素說的玩笑話。他們聲音震震,齊齊道:“老大!以後我們跟著你闖!當將軍!”

虞柏舟欣慰一笑。

比起上戰場殺敵,虞柏舟更貪戀兵書陣法,他覺得書中的陣法更有趣。但為了保護素素,他必須讓自己變強。他唯一所希望的,就是到了戰場上,他在兵書裏所習得的陣法可以派上用場。

素素很不喜歡一群男人說這麽沈重的話題,被溫暖的火堆那麽一烤,她靠著虞柏舟的肩膀就睡著了。

最後還是虞柏舟不顧樹林裏崎嶇坎坷,將素素給背回去的。

出征在即,虞柏舟知道出征辛苦,每晚入夜後,會帶著素素跟泡腳小分隊偷偷溜出營,在附近山林裏打野味。

一來可以保證出征後他們在路上的口糧,二來可以帶著大家一起練箭。

虞柏舟帶著他們將打來的野味清洗幹凈,將結實的野豬肉切成長條,撒上鹽腌制好,藏匿在河邊的草叢裏。第二天他們便將藏在草叢裏的腌肉統統拿出來,掛在在河邊暴曬。

野味被風幹後,嚴重縮水,成了肉幹。這種肉幹不僅輕巧便於攜帶,還能填飽肚子保證營養。

葭月中旬,虞仲領命率兵出征,奪回被大奴國奪走的涼城。大軍出征那日,近十萬大軍浩浩蕩蕩走出東坡大營,附近村莊的小孩便跑去山坡山看這幅浩瀚壯闊的景象。

虞柏舟為了讓素素路上方便,專門拿針線為她做了一個斜跨的小布兜,布兜上有簡單的小花朵,可以裝一些簡單的吃食。他往素素的布兜裏裝了滿滿的肉幹,還夾帶了幾只新鮮的野果子。

大部隊勻速前行,素素扛著武器,哼著小曲兒在隊列中歡騰地一蹦一跳。在乏味的東坡大營裏呆了那麽久,她終於可以去奔赴前線了!

她要打壞人,立軍功!當將軍!

素素走路的時候嘴巴就沒停過,她一個勁兒的從脖子上掛著的布兜兜裏掏肉幹,不停地往嘴裏塞。她一直吃到腮幫子發疼,才停下來。

出征在外大軍很趕行程,有些時候連夜趕路,沒有時間安營紮寨。素素一到晚上吃了肉幹就犯困,這是她雷打不動的習慣。

虞柏舟也覺得日夜顛倒的生活對素素身體不好,他掐算了一下素素來葵水的時間,發現素素已經晚了好些天。

醫書上說,女子月事推遲也是一種病癥,多半情況是因作息不正、飲食不當所致。

前段時間他很註意素素的飲食,隔三差五給她餵肉羹吃,即使現在出征了,他也不會克扣素素的肉幹,應當不會飲食不當。

但是作息不正這個問題卻很難避免,這種情況柏舟也很頭疼,就跟來葵水的是他一樣。

一到晚上趕路時,他盡可能背素素,讓素素趴在他背上打盹兒。

泡腳小分隊為了幫虞柏舟掩蓋“斷袖”,四人輪流換著背熟睡的素素。可素素不認床,卻是認“背”。每當柏舟將熟睡的她遞給莊牛或李大狗背時,她半醒半睡的抱著虞柏舟的脖子撒嬌,喉嚨裏一陣哼哼唧唧,就是不讓其它人背。

莊牛覺得素素被虞柏舟給慣壞了,瞧這嬌氣的,跟剛出生的小孩兒似得。

逮著機會的莊牛語重心長拉著柏舟的手,“老大,你不能這樣慣著素爺,再怎麽著他也是男人,你這麽慣著寵著哪裏成?都快把他給慣成女人了。”

柏舟哦了一聲,掰了塊糇糧往嘴裏塞,淡淡掃了他一眼,“我樂意。”

“……”莊牛覺得自己就像一拳頭打在棉花上。

好無力。

可又有什麽辦法呢?一個願打一個願挨,所以莊牛特別不理解他們這種“斷袖”的男人。

虞柏舟跟素素一路上似有似無的秀恩愛,讓三人心裏好不暢快。又是嫉妒,又是羨慕,都巴不得變成素素,讓虞柏舟背。

李大狗沖著虞柏舟挑了一個眉,咬著肉幹問:“老大,你娶小妾嗎?”

虞柏舟一臉疑惑看著他。

李大狗指了指自己的鼻尖,一臉期待:“老大,你看我成不成?如果你願意娶我當小妾,我就不要翠翠了。”

他一臉認真,被素素暴揍了一頓。

素素氣鼓鼓地看著李大狗,咬著肉幹攥緊拳頭,拿一雙黑漆漆的眼睛瞪著他,一副“柏舟是我的誰也不能搶”的模樣。

大軍在半月後抵達涼城,在涼城三十裏外紮營。

到達涼城第一日,大軍歇息整頓,營帳一搭好,素素連飯也顧不得吃,抱著被子躺在軍塌上,打算睡個天昏地暗。為了不讓自己餓著,素素專門在枕頭邊上放了幾塊肉幹,以便於做夢的時候啃來吃。

素素是被荊副將給搖醒的,她醒來時嘴邊的肉幹只剩了一小半,她蹙著眉撅著嘴,頗有敵意的看著荊副將。

荊副將被她淩厲的眼神攝得往後退了幾步,他鎮定思緒咳了幾聲,“今夜子時,你跟柏舟去一趟大將軍營帳。”

“……”還讓不讓人好好睡覺啦!說好的大軍休整呢!“不去,我要睡覺!”

“軍令如山,違抗軍令可是要殺頭的。”

一聽殺頭,素素抱著枕頭翻了翻眼皮兒,“好嘛,你去告訴柏舟,讓他晚上背我過去好了……”

嘿,這小子!

荊副將看著這小子懶洋洋的模樣,真不知道大將軍看重她哪一點。軍中有才之人比比皆是,可不少他一個。

他想再跟她說話時,素素已經睡死了。

荊副將頭一次這麽抓狂,被一個小士兵冷落,他心裏就跟螞蟻爬似得癢癢。他伸出腳踢了踢素素掉在軍塌外面的腿,素素卻一動不動。

他用劍鞘戳了戳素素胸口,素素“嗷嗚”一聲仍舊不醒。荊副將感覺用劍鞘戳素素的胸,挺有趣,忍不住就多戳了幾下。

嘿嘿,這小子真好玩。

於是虞柏舟打完飯一進軍帳,就看見荊副將拿著劍鞘戳素素胸口,他“噔”地一聲將碗往桌上一擲,語氣清冷,“你在做什麽。”

荊副將被虞柏舟冷森森的語氣嚇了一跳,他看著虞柏舟那張沈下去的黑臉,一時竟不知如何解釋。

他才不會說自己閑得無聊,“調戲”士兵呢,這顯然不符合他平日高冷的副將氣質。他正臉道:“我來傳達大將軍口令,大將軍讓你二人子時去他營帳一趟。”

虞柏舟冷冷看著他:“好。”

荊副將被虞柏舟看得打了個寒顫,竟覺有一絲寒氣襲來。

“沒什麽事,我就先走了。”

他邁開步子走到軍帳門口,正準備掀開遮帳的布幔,卻被柏舟叫住。

“荊龍。”

許久沒人叫過他名字,他頓在原地很明顯楞了一下,“公子?”

虞柏舟目光陰鷙冷厲,語氣冷森,“以後不許碰她。”

荊副將看了眼躺在軍榻上熟睡的素素,好半晌才跟個做錯事的小孩子一般,應聲道:“哦……好。”說完便飛也似的逃了。

等他回了軍帳覺得愈發不對頭,柏舟公子那般護著一個士兵,是不是有些奇怪?

夜裏子時,虞柏舟沒有叫醒素素,而是直接抱著她往父親營帳走。

是以坐在營帳中等兒子的虞仲,就看見兒子抱著素素大不咧咧走了進來。虞柏舟將素素放在他爹的軍榻上,給她蓋上了一層厚實的狐裘。

素素很久沒有睡過這麽柔軟的軍塌,她裹著毛絨的狐裘,睡得更為香甜,半點沒有醒的意思。

虞仲看了眼兒子,又看了眼在他軍塌上熟睡的素素,“兒子,這樣不太好吧?”

“怎麽?”

一段時間沒見,虞仲發現兒子長高不少,五官輪廓都硬朗了不少。虞仲看著兒子堅定的表情,點點頭:“好,好。”素素以後是他兒媳,總之都一家人,也沒啥。

這麽一想虞仲覺得心裏舒服多了。

“父親找我何事?”

虞仲拿出一封大奴送來的挑戰書,“大奴新任單於伊瓦塔,寄來戰書一封,而我軍中唯一一個懂大奴語的將軍昨夜病倒不起,還在昏睡中。現在軍中無人能看懂這封戰書,我便叫了你跟素素過來。你們懂大宛語,不知大奴語是否看得懂?”

虞柏舟接過戰書,“大奴、大宛的語言我都是跟素素學的,聽得懂,但看不懂。這個得讓素素看。”

虞柏舟聽素素嘮叨過幾句,他也沒有刻意去學這兩種語言,聽著聽著他也就會了。虞柏舟就這點好,素素花一年半時間學會的語言,他短短幾天就能學會。

這就是差距……

“為父去叫醒她。”

“不準!”

“……”

嘿,這臭小子,還沒把媳婦娶進門,這就護起來了?虞仲看著兒子,心情覆雜。

“素素連續幾夜未曾入睡,讓她再睡會。”虞柏舟道:“這封戰書,等素素醒了再看也不遲。”

“……”兒子這麽護媳婦,虞仲哪裏有不讓他護的道理?

父子倆搬了個小板凳,坐在軍塌前,兩人皆用左手撐著下巴,打量著軍塌上熟睡的素素。

虞仲無聊到數素素說了幾句夢話的地步,素素在夢裏統共叫了六聲爹,喊了二十聲雞腿。

虞柏舟則拿著父親的軍書看,以此打發時間。

一直到天亮,素素才輾轉醒來。

素素一醒就看見柏舟爹頂著兩熊貓眼打量自己,她笑嘻嘻跳下軍塌,走過去給他捏了捏肩背,脆生生叫了聲“爹”。

哎呦呦,這丫頭臉皮厚得。

這聲爹叫得可真甜哪,叫得虞仲整顆心都化了。

虞柏舟給素素擰幹一只濕帕子,給她擦了擦臉,幫她梳好頭發才將戰書遞給她看。

虞仲都快被兒子跟素素“恩愛”給折磨死了,這臭小子帶著媳婦兒在軍營裏秀恩愛什麽的,還能不能愉快當父子了!

素素接過戰書打開,咦了一聲:“這是戰書?”

“這是大奴昨日派人送來的戰書。”

“這分明就是罵人的話嘛。”素素搖著小腦袋感嘆,她扭過頭問虞仲,“爹,他們罵你是孬種,罵你養個兒子也是孬種,然後他們還罵你根本沒有傳說中的厲害,不過是個即將告老還鄉的糟老頭。”

“……”

“等等,爹,你兒子不就是柏舟嗎?”素素反應過來,一拳頭砸在書案上,“啪嗒”一聲把書案砸成了兩半。“爹,你讓我去,打不死他們!”

柏舟:“……”

虞仲:“……”兒媳對兒子可真好啊。

☆、32

“素素,咱不急。”虞仲將素素拍成兩半的書案搬至一邊。“這個伊瓦塔,故意用大奴文字書寫戰書,分明是欺我軍中無人。”

“他怎麽就知道我們軍中無人了?”

素素的怒氣還沒下去,罵柏舟爹可以,但是罵柏舟就不行。

虞柏舟看著父親,神色嚴肅,疑惑道:“軍中有奸細?”

虞仲坐在矮凳上,手肘抵著膝蓋,撐著下巴哼了一聲:“軍中有奸細也不是一天兩天了。可是那奸細賊得很,從不落下把柄。兒子,你有什麽建議?”

“伊瓦塔給我們下戰書,那我們便回他一封,挫挫他們銳氣。”

“要如何寫?”

虞柏舟看著一旁鼓著腮幫子,瞪著眼生悶氣的素素,說:“讓素素來寫。”

素素一聽柏舟這話,指著自己鼻子連忙擺手:“不成不成,柏舟你是知道的,我寫得文章不好,夫子經常罵我寫的文章牛頭不對馬嘴,戰書這種東西我就更不會寫了,丟我的人不打緊,可我不能連爹的面子都丟了呀。”

素素那一聲爹叫得虞仲心裏直發軟,有兒媳的感覺可真美。

“無礙,你平時是怎麽寫文章的,戰書你就怎麽寫。”

“可我平時寫文章,都不是用寫啊,我都是用……畫的。”

虞柏舟取了紙筆給她,“那你就隨心所欲的畫。”

“可是……我應該怎麽畫呢?”

“你想想,對方是怎麽辱罵我爹的。”

素素想到對方辱罵柏舟,心裏就不舒坦。她將宣紙在地上鋪開,握著筆趴在地上開始“畫”戰書。

筆墨在宣紙上瀟灑飛濺,素素的王八跟狗漸漸成形。五只腿的烏龜,六只腿的狗。狗咬著烏龜的尾巴,烏龜咬著狗的尾巴,一龜一狗相互嘶啞,兇殘至極。

虞仲接過素素的戰書,看了好一會才反應過來素素這畫的含義,隨即爽朗大笑。“妙哉!妙哉!”

素素咬著筆尾嘿嘿一笑,解釋說:“這狗呢,就是我們軍營裏的奸細,這龜嘛,就是伊瓦塔那個老烏龜。”

這畫在柏舟跟虞仲看來很有意思,一狗一龜看似是合作關系,卻暗地撕咬,為圖利益不擇手段,各懷鬼胎。素素這畫既諷刺了伊瓦塔,又諷刺了躲在暗處的奸細。

虞仲將素素畫好的戰書裝進綢緞布袋中封好,叫來親信,將這封戰書送往了涼城。

大齊軍隊兵臨城外,伊瓦塔接到戰書時,他正在城內款待主將。

伊瓦塔驚訝於對方回了戰書,大齊軍隊中唯一一個會大奴語的人已經無法說話,虞仲是怎麽看懂他那封戰書的?還是他壓根沒看懂,胡亂回了一封?

伊瓦塔的軍師展開疊了幾層的宣紙,當他看清上面的畫時,登時如被異物梗喉,說不出話來。

“怎麽了?”

“單於,虞仲那只狡猾的老狐貍,分明是在侮辱我們!”軍師畢恭畢敬地將素素的畫遞給伊瓦塔。

伊瓦塔看了畫後,氣得渾身發顫,當下將手中的畫紙撕了個粉碎。

這畫工稚嫩,顯然是故意對他們大奴的侮辱。其次從畫上內容看,虞仲似乎已經知道他安插奸細的事。

伊瓦塔的眼線知道小半計劃,若他安插的眼線挨不住虞仲的嚴刑逼供,什麽都招了出去,豈不麻煩?

因為素素蘊含諷刺意味的畫,當夜飛騎營的容將軍暴斃營中。

死了一員猛將,虞仲一點也不心疼,反倒覺得輕快。容將軍身上找到了伊瓦塔的信物,且他死於大奴一種特制的毒藥,這種毒藥相當於一種蠱,由母體牽制中毒之人。如若母體死亡,這人必定不能存活。

結論顯而易見,定是伊瓦塔收了素素的畫後心虛,怕細作暴露自己的計劃。

素素也算立了軍功,虞仲想著那丫頭睡覺時喊了二十聲雞腿,命荊副將給素素送去二十只雞腿。

素素覺得柏舟爹越瞧越可親,她不過是畫了一幅畫,就賞了她二十只雞腿,真是個出手闊綽的爹。

素素開心的無以覆加,難得大方的邀請泡腳小分隊一起吃。

大戰在即,軍士們一根神經都繃得緊緊的。不少新兵將刀劍戰槍磨了一遍又一遍,生怕上了戰場戳不死人。

就連泡腳小分隊也開始緊張,圍著飯桌開始討論戰場。

莊牛眼中的戰場血腥彌漫,上了戰場大家誰也不人是認識誰,稍不留神身上就會被戳幾個窟窿。莊牛已經做好了被戳窟窿的準備,他說:“俺只要不死,啥都好!素爺,你跟姓程的老軍醫關系好,到時候你讓他先給俺治傷。”

素素點頭哦了一聲,她想象了一下莊牛身上有幾個窟窿的模樣,嚇得手一抖,啃雞腿的速度都慢了下來。

李大狗也插話說:“爺,還有我,萬一我在戰場上被砍掉了胳膊,砍斷了腿,你一定要一刀結果了我,我寧願死也不要當殘廢。”

素素眨著眼睛看著李大狗,他這話說的認真,不像是在開玩笑。素素心裏一咯噔,弱弱問他:“要是你死了,翠翠怎麽辦?翠翠還等著你回去娶她呢。”

李大狗沈默一會,才說:“我死了,翠翠就能另嫁他人。但若我不死,就會拖累翠翠,我不想讓翠翠跟一個殘疾成親。”

話題好沈重,好悲傷,素素憋著嘴都想哭了

虞柏舟安慰大家:“大家別怕,新兵初上戰場,是在後軍位置,不如前軍那般兇險。大家只要註意些,應該不會有什麽問題。”

素素放下雞骨頭,點點頭安慰莊牛跟李大狗:“你們別想得那麽慘嘛,你們看阿周,他一點都不害怕,他啥也沒說。”

一旁的蘇周吞了口唾沫,弱弱道:“爺,其實我是害怕的不敢說話了……”

素素:“……”

素素的心情也被他們搞得沈重起來,她倒不是擔心自己,而是擔心柏舟。

晚上睡覺時,素素鉆進柏舟懷裏,摟著他的脖子,貼著他的下巴說:“柏舟,在戰場上你躲在我後面。”

柏舟說:“不成,在敵軍面前,我七尺男兒怎可低頭?”

素素糾正他:“七尺男兒不可低頭,但是你現在有八尺了呀,可以低頭了。”

柏舟被素素的歪理給嗆住,一時不知如何對答。

素素用手指戳了戳他結實的胸口,聲音軟嫩:“柏舟,我們現在還不是大將軍,等當了大將軍,再努力殺敵也不遲。初上戰場,我們能躲就躲,千萬不要被戳了窟窿。”

要是柏舟身上被戳了窟窿,亦或是被砍斷了雙手雙腳……

素素打了個寒顫,她不敢想,她不像想象那樣柏舟會有多痛苦。素素雖然想上戰場立軍功,當將軍,但是比起柏舟的安危,她寧願做一個縮頭烏龜,還是會裝死的那種。

當晚素素做了一個噩夢,夢裏柏舟的胳膊被人砍斷了,柏舟沒了手,不能抱著她,也不能背著她。

在夢裏她心疼的抱著柏舟哭,她還夢見自己殺了人,她殺了那個砍柏舟手的人。

素素半夜被嚇醒,她的眼淚將柏舟胸口的衣衫浸濕。

虞柏舟知道她夢魘了,拍著她的脊背,溫聲安慰她:“沒事的素素,我在。”

一片黑暗中,素素感覺到柏舟的手還在,一顆心總算是放下了。

“柏舟。”

“嗯?”

“我不會讓人欺負你。”

“嗯。”

“誰欺負你,我打誰。”

“好。”

“誰欺負你,我殺誰。”

虞柏舟怔住。

素素問:“柏舟,你是不是覺得我好壞?”

“沒有。”虞柏舟安慰她,“出於護人而殺人,不算壞人。”

素素憋著嘴就哭了:“我剛才做夢,夢見有人砍你的手,然後我殺了人。可是我現在心裏好難過,柏舟,我有點還害怕上戰場了,我沒殺過人。”

“素素,在戰場上,敵人可不管你有沒有殺過人,你不殺他,他也會殺你。你的慈悲,可能會讓更多的人犧牲。”

柏舟的意思她懂,她嗯了一聲,闔上眼,繼續睡。

第二日太還未亮,各營集合列陣,士兵們帶上糇糧上了戰場。

素素揉著眼睛還沒睡醒,她迷迷糊糊的走路,迷迷糊糊的啃肉幹。到了戰場,當她看見敵軍密密麻麻的鐵甲騎軍時,嚇得手上的肉幹掉落在地。

她扯了扯虞柏舟的袖子,“柏舟,你看……”

“我看見了。”

大奴國是馬背民族,擅騎射,其中鐵甲飛騎軍尤其矯勇。他看著身著金色鎧甲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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